柴宗训一行了悄悄地靠近了六安城,享受了一回驿站外脚店干净卫生的住宿,赞叹一句六安的美食,他们便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六安城下。
平整的水泥路面已经不怎么稀罕了,如今不要说六安、京城,便是应天府向南也有不少地方在铺水泥路了,做熟的匠人也不需要别人再去帮着算比例,打眼一瞄也都大差不差了。
城门外的集市勾起了柴永岱的兴致,金黄的饴糖勾勒出线条流畅的画卷,五色的面人儿立在竹签上,颤颤巍巍的,招人喜欢。又有售卖各位竹泥瓦器的,针头线脑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一片红尘俗世的热闹。柴宗训看着十多岁的儿子想去看,又碍于面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心底暗暗发笑。
“老人家,这糖画儿多少钱?”柴宗训牵了儿子凑过去问。
“两文一个小的,五文一个大的,三文一次买扑。”卖糖画的老人指了指旁边的转盘,笑得慈和。
“刘爷爷,我要买扑。”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冲了过来,手里举着三文簇新的铜钱。
“你爹又给你钱买糖画儿?别一会儿你娘再拿了刀来逼我退钱。”糖画刘笑道。
“这是我娘给我的,”那小女孩儿乐滋滋地说,“我前几天和娘去冯家扯棉絮了,这是我挣的,娘说以后她挣的钱存着,等我再大点儿,也送我去学数儿,然后我也能和草姐儿一样到大户人家盘帐,穿漂亮衣服啦!”
“哟,那可好,来吧,转个大的。”
小女孩儿伸出手,用力地转了一下那个木针,木针飞转,但柴永岱却看到她手上几道长长的细细的血痕,一根指甲也似乎被掀翻了,看起来极为刺眼。
“小娃娃,你的手?”柴永岱有些婉惜地看着那个转到一只凤凰,笑的极甜美的女孩儿。
“手?”小女孩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满不在意地凑近老人的糖画摊,“扯棉絮时刮的,怎么了?”
“不疼么?”
“就那么回事吧,忍一会子就好了。”
柴永岱咬了咬下嘴唇,什么话也没说,只深深地看了那女孩儿受伤的手几眼,再没了逛集市的兴致。
柴宗训的心情也不大好,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搂了他向城门走去,“回头见到德华,你把你见到的和你想到的和他说说,然后将这个伤口记在心底。”
市集里三个一组的壮班衙役列队而过,城门下守门的士卒挺拔如松,半生都在军营里打转的赵将军可没皇家父子的细腻心思,他满眼激赏地看着这些兵丁,赞叹道:“真虎贲之军也!我心倾之。”又转而问安德裕,“这也是那崔酒精做的?训练了半年还是由他老子先训他才接手的?”
“这该是崔瑛崔德华的手笔,我夏税期来时,那衙役还没成这样呢。”安德裕心里对崔瑛最大的定位也是能酿美酒的好手,听到崔酒精之名,接的没有半点违和。
与他们一路到这里的那些做工的人,行到城门口便有专人来接,连城也不进,自有经纪人家开出条件,为赵、冯两家还有崔家的产业招短工。
而身为读书人的柴宗训一行,则连城门税也不必交,只将生员的告身在守门人眼前一递,那几个守门的便不多加阻拦了。
城外的集市热闹繁华,但都是小商小贩,在城外,省上一笔进城税,却也分散四门,只是稍显兴旺,但城里却是另一种热闹。
刚过了城门,便有三五个穿着靛蓝色整齐袍服的青年迎了上来:“秀才公是游学还是访友,可有住处没有?小店有县里颁发的六字招牌,还有雅致的花园可供观赏。”
“六安天寒湿冷,小店铺有县尊为抚孤济慈院所建的地暖,屋内如阳春三月,可凭窗观景,饮葡萄美酒,品六安香茗。”
“小店地处……”
“……”
不光是没见过这阵仗的皇家父子俩有点懵,就是来过一次的安德裕见着这几位热情又不失礼仪的引客手段也是有点晕头转向。最后还是对建筑爱得深沉且在汴梁习惯了帮闲作派的喻皓乍着胆子,打破一路上的隐形状态,建议太子殿下选了那家有地暖的正店。
“你们这衣服,这仪态,把汴梁城的帮闲都衬得村了。”好歹也走南闯北过的赵将军回过神来便与那帮闲搭起了话,要说对一座城市的了解,这些帮闲可比县令都要强三分。
“嗨,这不是咱们小县尊前些日子给出的主意嘛,”那个引路的青年笑得大气,“过去小县尊捣鼓出的东西也不少,但引来的都是些商贾,那些人只要东西好,别的也不在乎,有几个小毛孩子在城门口引个路也就得了。但前些时候,咱们县学里不是又弄出了一套铜活字嘛,正经印了好些五经集注,还有前朝诗集,佛经道藏什么的,所以读书人和居士来的就多了些,那群小毛孩子实在是,怎么说来着,哦,降低了格调,被县尊撵去学堂念书去了,这才叫咱们来当引路的。”
“秀才公,这就是小店了,此处闹中取静,前街六安竹纸、缝页书、上好的松烟墨、罗纹砚,前人诗今人文,甚至琉璃盏葡萄酒,都是应有尽有。后街有金齑银丝琥珀汤,鸭血粉丝,古董羹,各色六安小炒,荤素串食,一叫就到,保你一个月吃不重样儿。如是天寒了,支人叫个裁缝来,如今六安城的棉袍,便是在汴梁城里也是时兴的货色,您瞧我这一身,平常货色,软和、暖和;临走了别忘记带两床十斤大被,再冷的天,一夜到天亮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