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不懂装懂早就错了,只盼他的儿子将来别似他一般犯蠢,所以他必得留在城里,继续读书。他这一生虽成而不了谢尚,但还可学他舅白手起家。
他舅李满囤原也只是一个庄户,但自发家有钱后用功上进,现连县试都过了。
拿定主意,陈玉正准备离开,不想一扭头却看到了李贵雨——李贵雨在陈玉身后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李贵雨现在村里学堂教书,而县试一场就要考一天。李贵雨在县试前两场成绩出来后自觉今科无望便就没有再考——村里异性很多,想他这个差事的大有人在。李贵雨不敢给孩子放假太多,以免被人挑理。
似今日发榜,李贵雨也是等下课后才匆匆进城来看——午晌他爹对榜单一扫而过,只知道县前十有八个谢家人,其中谢尚中了县案首,其他七个却说不清楚。
李贵雨觉得还是得自己来一趟才能放心。
站在县衙布告前,看到谢家上榜的人有“知”字辈、“子”字辈、“允”子辈,李贵雨如遭雷击——这要是谢家人每年都似今年这样下场,李贵雨幡然醒悟:以谢家十三房那近百的男丁,他怕是再十年都进不了县二十。
李贵雨心情失落正准备回家,便看到了匆匆跑来的陈玉……
“陈玉,”李贵雨开口问道:“你去岁考得还不错,今年怎么没有下场?”
陈玉压根不想搭理李贵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看陈玉自顾往回走,李贵雨追上来道:“还是说你已经放弃了?”
看陈玉加快脚本,李贵雨坐实了心中所想,便不再说话,而是一直跟到了陈玉的铺子。
陈玉被李贵雨跟了一路,心里早已憋了一团火。他停在自家门前愤怒问道:“你干啥跟着我?”
李贵雨看看左右:“我有话和你说。”
陈玉冷然拒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却没话和你说。”
“你走!我要关门了!”
眼见陈玉开了锁就要进屋,李贵雨急道:“陈玉,你既已不再科举,那你把谢家那个做文章的法子告诉我。我,我给你钱!”
闻言陈玉停住了动作,心里犯疑:李贵雨为什么会来找他要谢家做文章的法子?
“你说什么?”陈玉回头问李贵雨:“什么谢家做文章的法子?”
李贵雨:“就是去岁我大伯给你的他女婿家作文章的法子。”
陈玉看大街上还有人,说话不方便,终让李贵雨进了铺子,然后又关好门后方才奇怪问道:“我姓陈,你想要谢家的东西自当找谢家人才是,你找我干什么?”
李贵雨镇定道:“陈玉,我知道你手里有。我从去岁看到你县试第三场、第四场文章都上榜就知道我大伯一准给了你这样的东西。”
火光电石之间,陈玉恍然明白李满囤过去一年都远着他的原因——必是李贵雨又给他舅找事了!
陈玉厌恶地看着李贵雨,委实想揍他一顿,但思及此事的后果,陈玉竭力压下心里的怒气拒绝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但我告诉你,没有!”
“何必呢?”李贵雨拿出卖菜时跟婆姨们讲价的耐心劝说道:“横竖你又不考了。给了我,你还能换些钱使,不好吗?”
陈玉怒道:“李贵雨,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你自甘下流是你的事,但也别把别人看得都跟你一样。”
“而且谁告诉你我不考了?我只是还没准备好。五经还没能背得跟四书一般精熟而已。”
“你还打算考?”李贵雨打量铺子没法相信。
陈玉觉得有必要打消李贵雨的疑心,便从铺子柜台下拿出他默写的四书五经给李贵雨看,然后言道:“这有什么奇怪?如你所说,我去岁考的成绩并不差——怎么说都比你强。”
“似你这样的都没放弃,我又如何会放弃?”
李贵雨……
“但我自知我背默功夫不到,所以今年才没下场。似过去一年,我每天都在默背四书五经。你现看的这一套是我近来默背的。现只有七本,等其他两本再默好了,我就送到城里书铺换些纸笔钱。”
“我可不似你,干不下霸占亲大伯家业的事,说不得过日子得精打细算些,却没想叫你误会了!”
看到笔迹工整得好似印刷的手抄书页,李贵雨知道今儿是讨不到好了。
李贵雨灰溜溜地离开了陈玉的铺子准备回家,但转念又跑去了南城一趟,寻书铺掌柜问了一回手抄书的价钱。
听说一套手抄四书可以卖两吊四串钱,李贵雨算了一回纸墨的成本便觉得这活他也能干——以后不仅买纸墨的钱可以省了,而且还能赚个六百钱的零花呢!
李贵雨觉得他今儿进城虽没得到谢家做文章的法子但也不算空跑一趟。
谢尚四月将去府城,显荣清明过后便出发去府城打前站——看着人收拾整理谢子安在府城贡院旁的房屋以备谢尚谢知微和李满囤入住。
谢尚为了替红枣抬身价有意拉扯岳父李满囤一把,便邀李满囤到府城后一起住,然后又想着这回去府试考试的族人不少,他邀了岳家却一个族人都不邀有些难看方勉强邀了他十三爷爷谢知微。
至于其他人,谢尚就以房屋狭小住不下这许多人为由甩手不管了。
对此老太爷竟然是颇感欣慰——毕竟谢尚好歹还顾忌面子邀了他的老儿子,若换作他大孙子谢子安,可绝不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