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香眼里的讥讽更深。
「你以为一死百了,就可以还你一身清白吗?」
「你看过那些被赎出去的小倌失了主人的恩宠后的下场设有?他们之中好一点是重回南馆卖身,还有的在街上乞讨都没人愿意给口饭吃,冻死了,饿死了,被人打死了,外面的那些人只会指着他们的尸体说『看啊,这就是最下贱的男妓,死了活该』。有一些人会专门跑去看,因力他们没见过卖身的男人长什么样子,到最后也不会有人好心地安葬,能被扔到乱坟岗里就已经是造化了。」
「男妓就是男妓,死了也还是男妓。最好这城里没有人认得你,至少这样还能给你的家人留下一点面子……是了,你有喜欢的人没有?若是被瞧见了,倒不知为你收尸的是否是……」
说到这里,尚香看到尚红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张脸已经彻底白了没有颜色,当下便知道他说中了那要紧处,抿起唇不再多语,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门开了又关,屋里回复了一片清寂,只有尚红的身体,渐渐地抖动着,挣扎着,仿佛死的鱼一般喘着气。终于,他还是撑起虚弱无力的身体,爬向了放着药与粥的桌子。
转过话头,咱们再说李慕星。他一路跑到了无人处,才停了下来,望着自己的双手,指掌间仍留有那男妓身上的柔软触感,甚至连那股浓郁的香味,都在鼻间流连不去。他抱了一个男人,难以置信的,此刻在他的脑中盘旋的只是他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当众搂住了一个男人的腰这样的念头。
当时他是怎么了?脑海中空白一片,就这样情不自禁了。李慕星开始回想,他出门前是不是又喝了酒,所以才做出了平常他不可能做出的事情。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李慕星口中喃喃念着,仿佛是给自己捉个醒,刻意不去想他今天滴酒未沾的事实。
心情平复了,李慕星才又开始懊恼,刚才他连那男妓的脸也没看清就落荒而逃了,实是大失面子,也不知道名字,更重要的是他本來还想跟那男妓商议一下,看看是不是能用其他东西代替那两坛女儿红,结果被那男妓一挑逗,什么事都没办成,自从他入了生意行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以来,还从来没有这么吃鳖过,实在心有不甘。
这么一想,李慕星骨子里的那股死劲便上来了,打定主意非要拿到阮寡妇的酒,说什么他也要再跟那男妓斗上一场,把面子里子都挣回来。好歹他也是个商人,哪有一直吃亏的道理。于是赶紧上附近的糕点铺子里,匆匆买了两盒阮寡妇最喜欢吃的龙须糕,便往杏肆酒坊去了。
要说李慕星也是厚道人,连当年钱季礼几乎毁了他的商誉,他也没对钱季礼怎么记恨,怎么如今反对区区一个不过是戏弄了他两次的男妓这般计较,实在是他自己也说不出原因来,反正就是不能輸给了那个男妓。
却说那阮寡妇,打从把那个叫小六的夥计打发了去叫李慕星来,她便擦桌抹椅,端出一小坛酒,又炒了几样下酒的小菜,只等人来。哪晓得小六回来了,李慕星却没来,俏脸刚要沉下,又听小六说李慕星是给她买糕点去了,那眉眼立时便亮了起来,正好瞥见小六笑得不正经,当下嗔骂了一声道:「年纪小小,一脸贼笑,你娘怎么生的你,还不给我干活去,再偷懒小心我扣你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