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通苦皱着脸闭眼重重磕下头道:“是。”
—轱辘—轱辘—轱辘—
车轮碾压着唐州街道的青石地,一路平稳缓慢的行驶着。
小柔坐在车夫旁边倚着身后的车厢,张庆骑着马跟随在马车后面,车内只剩赵宛如与李少怀。
这一段路,李少怀睡得极为安稳,她不知道,她枕着的是梦境里那个扰乱她心之人的腿。
一路从濮州到此,一起走这么多地方,历经那么久的时间,李少怀还从没有上过她的马车。
碍于男女有别,碍于身份。
赵宛如知道过了这段路,等下了车就只能由张庆将李少怀扛回去,即便她知道李少怀是女子。
客栈不是知州府,她不能做其他的,甚至是当众扶着李少怀都不行,更别提去她房内照顾她,大宋的礼制将她压得喘不过气。
几千年的礼制,她改变不了,唯可以的是,她成为她的妻,便不会再有那些闲言碎语,便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
到了客栈后院,赵宛如不舍的放手将李少怀交由张庆扛回去,“小心点,莫要压着她的右手。”她嘱咐道。
张庆点头,稳稳当当的扛着李少怀入了客栈。
由于夜深,客栈里清净了不少,但是此举还是引来了不少杂役的注视。加之他背上李少怀的样貌,差点让几个伙计以为张庆是个断袖。
李少怀是被抗回来的,且阿姐也消失了这么久,赵静姝焦急的走动着。
“阿姐,你可算回来了,你上哪儿去了?”又望着张庆刚出来的隔壁房,“师兄他?”
“没什么,只不过是让他把昨夜的帐还了,回来的时候遇到了狼,她差点让狼吃了,就晕了。”赵宛如说的很是随意。
这糊弄孩子的话赵静姝听着越发焦急了,“师兄他不会有事吧?”
赵宛如颤声一笑,“她能有什么事。”
见赵宛如笃定的话,赵静姝这才松了口气,“那静姝先去休息了。”
“元蓉。”赵宛如留声道。
赵静姝背对着她心中一怔,已经有十年没有人这么喊她了。
“我不会让她,出任何事,也不会让她难过。”
“如果呢?”赵静姝的眼眸泛上一阵酸楚,颤唇道。
“如果...我便去死。”赵宛如抬眼骤视。
赵静姝咬合的牙轻开,“好,这是你说的。”提裙踏出了门。
昨夜梦里,李少怀因她而瘸,最后又因她而死,梦境的真实让她后怕至极,心痛至极,也愧疚至极。
“元蓉...我什么都可以让给你,唯有她,不行。”望着早已没了人影的门口处,赵宛如自言自语道。
末时,窗外的月光透进窗户,地面上倒映着窗边的那株秋海棠。
赵宛如没有睡意,眼睛注视着海棠斜长的倒影,忽隔壁响起了李少怀的喊叫声,让她从榻上惊坐起,匆匆拿了衣架上的一件披风,轻开门探出头确认了房外的廊道无人时才踏出了房门,迈着急促的步伐转身进了李少怀的房间。
第11章 心尖原是乱心人
月色悄然偷入,寒光打在窗桌上,陈书半展,笔墨干涸。赵宛如不敢掌灯,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摸黑入了她的房。
门在吱的一声开了后在呀的一声中关上,赵宛如紧握着披在肩上的披风,顺着胸脯松下一口气。不禁深皱细眉,什么时候起她这个一向雷厉风行的惠宁公主竟也要像贼一般的偷偷行事了。
跨过四扇水墨屏风看到榻上的光影时,赵宛如是生气的,但不是生榻上人的气,心道:明儿一定要把那张庆训斥一遍…十遍!
张庆耿直的很,只管驮人回来,驮回来后粗鲁的丢在榻上便不管了。
如今李少怀半个身子都还在床下,扭动间差点整个人都要摔下来,赵宛如吓了一跳,轻声急步将她扶回踏上,又替她脱了鞋。
寻思着要不要替她换衣服时犹豫了,她知道李少怀是女子,可李少怀不知道她重活了一世。
就在手放在她衣襟口时,赵宛如缩回了手,心想还是急不得,“你这个呆子,何时能开窍。”
话间,李少怀从一直碎碎念中突然大喊,手和脚也不安分的乱抓着。
赵宛如见过这种睡梦里惊魂的模样,那是来自自己母亲,大宋的圣人。遂握着李少怀的手,穿过指缝,相扣。
昨夜的前世之梦还历历在目,梦中紧扣的十指,是李少怀对她超越生死的爱。
亦不知道李少怀在做着什么梦,只看见她双鬓的秀发都s-hi了,额头上冒着大汗,在这秋日凉寒的夜里。
许是感受到了掌心传递来的温暖,李少怀渐渐垂松了手,呼喊的声音也逐渐减小。在卷缩了几下腿后彻底安静了下来。
赵宛如用另外一只手从怀中抽出一条浅粉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她的额头,平静后的李少怀在微暗的月光下浅浅一笑,这笑让赵宛如看呆。
她的阿怀连笑都这般好看,遂也跟着温柔浅笑,“阿怀,梦到了什么呢,梦里有我吗?”
天渐渐明亮,窗外的月色偷进无声又悄悄地褪去,窗边的那盆开得极盛的秋海棠倒影逐渐清晰。
李少怀从一夜困睡中醒来,昨夜她梦见了...李少怀侧头时吓得蜷缩着身子往后一蹬,靠在了墙边上。
瞪大的眸子里映着一个趴在床沿熟睡的女子。
昨夜的梦,她该怎么说呢,她梦到了一个女子,看不清容颜的女子,但是内心告诉她,她倾慕这个女子,是带着渴望占有的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