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硝的心莫名痛了一下,筷子顿在空中。黑暗前最后一丝光线还在,却已看不清。他没动,也没开灯,只是静静听她说话。
她丝毫没留意自己的头,其实是靠在他紧实的腿上,说话悠悠的,“我心脏病好以后,就去了学校读书。那时候我爸还是荆凡市市长……”
封硝的眼睛比黑夜更黑,闪着危险的光。
遇冬没有察觉旁边这个男人的情绪已经变得不好,只是自顾敞开心扉说心事,“所有的人都对我特别好,叫我冬天的公主……虽然,我知道自己不是真正冬天的公主,但我还是很高兴……”
现实就是那么残酷,好景维持不到几年,“你知道,我爸后来入狱了……”
封硝冷笑,彻底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连那碗酸辣粉都没兴趣了。
她在黑暗中瑟瑟发抖,“一夜之间全变了样,我被人唾弃,被人打骂,那些看起来跟我很好的同学朝我吐口水……”
封硝僵硬的背脊微微倾斜了一下,从他的角度只能隐隐看见她的头顶。偏偏,他仿佛很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表情,一脸的悲伤,孤独,和年龄不相仿的沉重。
这个姑娘,跟他如此相像。
可是她还是很爱笑,而他已经变得不会笑了。
遇冬果然是爱笑的,咯咯得悲怆,即使哭腔也仍带着一种骨子里的傲气,“不过,他们给我的,我都全部还给他们啦。还有,后来我暑假打工,老板想占我便宜……”
封硝的眼睛又暗了一层,“什么地方?”
遇冬讲了这么半天,总算得到一点回应,“不不不,这你不用帮我出头,我自己报仇了。嘿嘿……”
“怎么报的?”
见封硝有兴趣,遇冬来了劲,“我当时就假意答应他,说下班会去他办公室。后来我打电话给他老婆……”
于是经理的老婆跟经理打起来,她没啥事,溜了,工钱也没了。
“就这?”封硝听得很不屑,“小儿科!起码废了他!”
“哎哟,风声声,这是法治社会,你不要动不动搞出人命,差不多就得了。”遇冬没得到表扬,心里忒不乐意。
封硝冷哼一声,想起那黄金钟还没怎么着,就被他直接搞破产了……这世界,确实是金钱当道好办事。
有钱在手,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陌生人都能把你当亲人看。他忽然在想,自己到底要不要这么算计老爹当败家子?
在彻底幽暗的黑夜中,他想摸摸遇冬的头,伸出手覆盖在她头顶的半空,又慢慢收了回去。
最后,听她又是一声长叹,“真的,风声声,像你这么为我出头的人,到目前是第一个呢。”她这才发现天黑了,想站起来开灯,一动,哎哟喂,脚麻了。
封硝默了两秒,还是站起身,弯腰准备把她抱起来。
她一把推开他,“别,别动我,我脚麻得难受,哎,哎哟哟,又酸又痒又疼……哎哟哟哟……你先开灯……”
封硝听话地去开灯,顿时整个房间都亮了。
暖黄的灯光照在遇冬皱成一团的小脸上,看得他也不由皱起了眉,“遇小冬,你能更邋遢一点吗?没事往地上坐。”
“咦,你不是也经常坐地上吗?哎哟,说起邋遢,我就要说说你了……你知道你昨晚睡在地上的吗?满身的水,满身的酒……哎哟,你还有脸说我邋遢!”
“……”封硝额头的青筋微微跳了几下,觉得头疼。瞧,他只说了一句,她就有十句等着他。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到底要不要起来?不起来我走了。”
“你把碗洗了。”遇冬眨眨眼。
“……”他在想,要不要打个电话叫段凉来。看见桌上只有一个碗,闷闷地问,“你今晚吃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