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的村子也沸腾了。
和有福他们一家沾亲带故的人家也不消说。
许多只是和顾家村沾亲带故的人家,也都纷纷找上门来,请人说项。
到最后,里长亲自来了。林粮长家,也派人来了,还备上了重礼。
顾长庚一下子,就犯起愁来。
这人情难做啊,得罪谁都不好,还不如一开始就按照有福说的去做呢。
顾长庚愁得来,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了。
有福看着眼里,也跟着着急。
在顾长庚又一次唉声叹气的时候,有福走到顾长庚的身边,小声道:“阿爷,您就别愁了,您看您,就这么几天功夫,就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多……”
顾长庚又叹一口气,说道:“唉……阿爷能不愁么,这得得罪多少人啊……”
有福摇摇头,笑道:“阿爷,哪里就算得上是得罪人了,您多虑了。”
顾长庚也摇头,皱了眉头说道:“那么多人来说项,自己来的,托人来的,加上咱们家,和咱们自家亲戚,拢共也就选二十家人,不选谁都不好,你说是不是得罪人?”
说着,又叹一口气,继续道:“也是阿爷老糊涂了,早知道,就不应该想着那这个事情做什么人情,还是你的法子好。”
有福笑笑,说道:“阿爷,那咱们就不管什么人情不人情的不就好了?”
顾长庚以为有福是想按照原来的法子办,当即摇摇头,说道:“那怎么行啊?阿爷话都说出去了,说要在咱们族里头选人出来养贡蚕,这要是忽然反悔……”
说着,顿了顿,看有福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不由得把先前的话抛开,问道:“你这是,有主意了?”
“嗯。”有福点点头,说道:“人有远近亲疏,咱们选了自家亲戚和咱们自己族里的人家来养贡蚕,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所以啊,除了大姑和李家阿婆他们两家之外,其他的十七户,就全在村子里的顾姓人家中选,其余的人,一律回绝了。”
顾长庚还是有些疑虑,说道:“别的人家还好说,可要是得罪了里长和粮长……里长也就罢了,咱们家的夏粮,还要托粮长家代劳呢。”
里长是县衙里头选的,现在乐途县的县令见着顾家人,那都是客客气气的,一个里长,自然不足为虑。
可是粮长却不一样。大齐的粮长的选法,那是太祖皇帝定下来的,从来都是选的纳粮大户,谁家缴纳的粮食多,谁家就是粮长,连县衙都没办法过问。
林家在前朝的时候,就是他们这一片的大地主之一,土地只比当年,在乐途县的那几色目人少些。
新旧交替的时候,林家趁机又购了一批地,等新朝建立之后,北漠人和色目人的土地都被收归官府然后分给老百姓了,汉人的却没有动,这林家就变成了他们县最大的地主。林家老爷,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粮长人选。
乐途县现在不种麦子,这夏粮都是拿了钱,委托各粮乡的粮长家里头,代为收购的。顾长庚家也是一样,是交了钱,委托林粮长他们代为收购缴纳的。
有福摇摇头,说道:“阿爷,您放心吧,林家不会在缴粮的事情上面捣乱的,若是咱们的粮食就缴纳不齐,或者是出了什么问题,最先倒霉的,可是林家。若是以前,林家还有可能通过一些法子,把过错推到咱们头上。”
“可现在……”
有福笑笑,说道:“总之,咱们是不怕他们的。”
顾长庚说道:“不怕归不怕,可得罪了也不好啊。毕竟,人家是粮长呢。孩子你还小,有些事情你想不深远,那也是正常的。他家有地,只要这大齐在,就世世代代,都会是粮长。”
“甚至大齐不在了,只凭他们家的那些土地,他们就能屹立不倒。”
“但是咱们呢?现在虽然可以借着贵人的势,借着皇上的赏赐,谁都不怕。可是,这贡蚕虽然也可以传家,但是到底,不如土地实在啊。”
“可现在,谁家都不缺钱,咱们就是拿着银子,也买不到土地。”
“要想买,那就得上外头去买,可咱们就算现在是有了些银钱,但也只是和以往比,和普通人家比,日子好过而已。可不足以上外头买地去啊。”
“孩子,都说士农工商。可实际上啊,土地,才是立身之本啊。”
“不管是做官的,还是经商的,但凡有了钱,总会大批大批的,购进土地、田庄,也是这个原因。”
有福听得忍不住皱眉,说道:“阿爷,看您说的,不过是不选林家养贡蚕而已,林家还能把咱们当成世仇不成?”
顾长庚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脸面,知道吗?对于林家这样有头有脸的人家来说,这脸面可是最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