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具体一点儿。”
她心想,莫非你能像飞船一样,降落在我身边吗?她就说了:“我在建国西路新天地广场顶楼。”
她不得不向自己承认:“她在想念他,希望他出现在身边。”
她以为这只是妄想而已。但她妄想得很坦然,分手的自我惩罚,这一年的孤单漂泊,它们已经将她内心的自责、歉疚、羞耻感和不配爱他的恐惧清洗干净了。
她的心又是澄明一片,宛如十六岁少女。
她又可以好好爱了。
她正想着,出神发呆,魏泽川已经站在了喷泉旁。
一年不见,他一点儿也没有变。眉宇间的英气,唇角的坚毅,还有那似笑非笑戏谑的表情,一如从前。他抱着一大桶烟花。他把它放地上点燃。
烟花冲向浓密的黑夜时,他拥住了她。
他说:“每当看到日落,我都想你。在我心里,我们从未分开。”
她心里说,我也是的。
他没有问她,你想清楚了吗?
不需要问了。
画未带魏泽川回到地下室时,才恍然大悟。
她还漂着,住着地下室,前途未卜。她不想把爱情当溺水时的浮木或黑暗之灯,她希望再次遇见爱情的时候,自己是一个各方面都到达美好状态的女人。这样美好的她,才能担当得起无论多美好的爱情。
“你看……”她笑着说,“我这个样子……”
她不说,她也知道他看得出来。她更瘦了,眼睛更大了,她的头发挽成发髻,她的眉毛杂乱,嘴唇干涩,她的围巾和羽绒服都是以前的,她连打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都没有。
她的身心都耗在了梦想里。
但画未也知道,她取下围巾时,他看到了她的挂坠,那块牦牛牙齿挂坠,他送给她的护身符。她一直戴在脖子上,从未摘下。
他果然懂了,他说:“我一直都很欣赏你,我坚信你会成功。我不急,我对自己对你都充满信心!”
他又说:“公司派我去韩国进修一年,下周就走,明年春天才能回来。这一年,我允许你继续想你爱不爱我,等我回来时,要是你还没想清楚,我就直接默认你爱我了哟!”
“好。”画未笑。
“反正我不会放弃,除了跟你白头到老,我不接受其他任何结局。”
画未笑着侧头看他,眼睛亮亮的,露出久违的俏皮:“那我就只有祝你成功咯。”
这几天,魏泽川一直陪着画未。他为她买菜做饭,洗涮大扫,为她买来烤脚的电暖炉,还买了仙人掌、吊兰和绿萝放在角落,这种温暖却又并不过分亲密的状态,就像初恋的序幕,就像春天即将来临时,冰层下解冻的潺潺流水。
他临走时将一张银行卡放在画未的抽屉里,留了张纸条说:“卡里是我全部的积蓄,密码是你的生日。”
画未的漫画被摆在了春日柳絮飘飞的街头,许多人为它们驻足停留。
一家青少年漫画杂志联系了她,他们说很欣赏她的才华,说现在青少年都喜欢她那种充满生活情趣的画风,他们愿意帮她策划主题故事,在他们的杂志上连载,然后再出单行本。
四月,杂志刊出了画未《当这星球没有花》的第一期,这是以画未的真实经历为蓝本的漫画故事。她在题记里说,当这星球没有花,我们的故事就结尾吧。第一期就引起良好的反响,接着第二期、第三期、第四期,杂志的销量也因《当这星球没有花》而飞速飙升。
九月,《当这星球没有花》单行本上市。
这本漫画书的最后有十页白纸,每一页的边角都有一幅小小的人物速写和一句话。人物速写都是同一个女孩。一个圆脸、大眼、笑容萌动人心的齐刘海女孩。那些话,是作者写给女孩的。如果读者们看完了整本书,他们自然知道,这个女孩是于采薇,是作者的闺密、死党、好朋友,双生花的另一朵。
单行本还有赠品——一本巴掌大的口袋书。书名就两个字:采薇。书里收集了于采薇发表在杂志上的插画,封底是那幅浸染了鲜血的《生命之光》。
画未捧着书,回到于采薇面前,说:“空白的地方,等你来画。”
于采薇打开书,翻到第一页空白,她的左手轻轻地画下一幅画未的速写小像。“从你去了北京,我就开始用左手画画。原来,画不是在手指间,而是在心中,即使是用左手也并不差。”她说。
“我们一起北京吧?”画未说。
“嗯,一起去。”
“你放心,我现在不用住地下室了。”
没有狂喜,没有抱头痛哭,两个双生花一样的女孩,对坐在秋天清澈的阳光里。她们身后是一扇打开的窗,阳光和微风涌进来,窗下的芙蓉树开满大朵粉红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