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坐下继续照看着火炉子,留心正“咕噜咕噜”熬着的药罐。
通贵人顺了气,复又躺了回去。面上泛着方才咳嗽时的潮红,看上去倒是淡了几分苍白之色。她继续道:“宛如在慈仁宫自尽已有三日。安亲王府除了那位继福晋赫舍里氏以及和硕格格两母女,可有其他一人像佟大人一样上表?”说着掀眸,似笑非笑的看着德珍,“妹妹难道不觉得这中有异。”
通贵病中说话不免有些吃力,却在“赫舍里氏”四字上格外加重了力道。德珍正思索着原因,忽见通贵人眸光明慧的看着自己,脑中顿时闪过一念。下一瞬只觉迷雾已是揭开。
赫舍里氏,当今太子殿下的母族,可谓是当之无愧的名门贵族。可随着赫舍里氏一族的当家人索尼去世,嫁入宫中为元配皇后的孝诚仁皇后仙逝。家族势力已削弱不少。这样一来,带有赫舍里氏血脉的太子殿下犹未重要,但太子殿下仅是一个六岁小儿,玄烨又正值春秋鼎盛之时,一个黄口小儿如何能永坐这太子之位?
为此。赫舍里氏一族煞费苦心。当初就在孝诚仁皇后仙逝的第二年,他们便连忙送进了一名本族之女,奈何此女一直不甚得宠,即使在两年前玄烨第一次封妃之时,因顾全赫舍里氏一族颜面将其封为僖嫔。但是这位僖嫔仍一直默默无闻的下去,于家族无半分用处。如今,佟贵妃已然身为继后第一人选,膝下又有一子,一旦在一年后被册立为皇后,无疑是对太子之位最大的威胁。眼下有了剔除佟贵妃这个威胁的可能,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而这位赫舍里氏继福晋,嫁入安亲王府已有多年,膝下却仅仅一个女儿,要想坐稳继福晋之位,怎能不依靠赫舍里氏一族并为了其牟利?至于和硕格格母女,一个是宜嫔的嫡亲兄嫂,一个是宜嫔兄长的岳母,为了郭络罗家自是要鼎力相帮。
如是,难怪安亲王府只有她们三人为宜嫔出头。
这样层层抽丝剥茧一看,宜嫔才是真正处于劣势,毕竟为了佟贵妃佟府已有佟国维站出来了,安亲王府的岳乐及赫舍里府的索额图却皆未出面,只怕一见事情不对这两人就会放弃宜嫔——看来宜嫔固然聪明,能拉得这两家相帮,可到底不如浸淫官场几十年的人!
德珍心绪一时瞬息万变后,最终只是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次是宜嫔冲动了。”
通贵人摇头道:“其实也不算是宜嫔冲动,估计这也是她的无奈之举。若皇后还健在的话,也许宜嫔久不会这般行事了。”说这话时,通贵人面上似乎有几分缅怀之色。
玄烨一共两位皇后,通贵人虽未说是哪一位,德珍却自是知晓通贵人所指,是去年二月仙逝的孝昭仁皇后。但以通贵人面上的神情,想来是与孝昭仁皇后有旧交,她倒不便多言,只好道:“宜嫔背后支持的势力,虽然比不上佟贵妃,但也是不凡了。这次就算是功亏一篑,她也有退路。”
通贵人轻轻的“恩”了一声,声音渐是低不可闻道:“也是……她们不是一般的嫔妃……”
不是一般嫔妃?德珍不觉冷笑,若今日是她或通贵人,面临佟贵妃此时的危机恐早已坐实了罪名,更别说能像宜嫔闹了这么大一出戏来。一念转过,德珍却又一叹,她到底是意难平。遂回了心思,见通贵人阖眼似睡着了一样,知是通贵人已是累了,她便静静的为通贵人掖了被角,起身离开。
春雪将煎药的活计暂交了出去,亲送德珍离开。
德珍惦记着通贵人的病,正好询问了春雪,“前几日来时,通姐姐还是轻微的风寒,怎么如今病得这样严重?”
德珍不问还好,这一问立时就让春雪红了眼睛,含泪道:“小阿哥最近病得越发厉害了,小主也不顾自己的身子,仍要亲力亲为的照看小阿哥省……”怂了怂鼻子,声音呜咽着说,“偏生还舍不得吃药……”
“怎么舍不得吃药了?”德珍诧异的打断春雪的话。
春雪咬着唇,半晌才犹豫着道:“自入了冬,小阿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每日要服用的汤药也愈发的难得。小主为了凑集小阿哥的汤药花费,就把自己服的汤药兑了差的换,这一换也就……”不待言毕,已不安的低下了头。
德珍默然,目光却严厉的扫向小许子。
小许子赶紧解释道:“御药房从没给奴才说过这事,奴这才按原来的例钱送的。”
德珍自然相信小许子的话,且心中也已明了,这不过是御药房的人因她晋位,不敢再到永和宫要汤药的钱,只好找了春芳斋来欺压!想过,心中顿生不快,但宫中历来便是这样,又是她不快得过,只得压下情绪平和吩咐道:“下午我再差名太医过来看诊开药,至于小阿哥的药我会另有安排。”
说到这里,德珍想起通贵人从未将难处告予她,便想了想又补充道:“小阿哥汤药的事,你先瞒着姐姐,还以后有这类的事就到永和宫找我。”
春雪大喜,连连道谢不迭。
德珍微笑颔首,乘辇而去。
☆、第一百二十二章两败俱伤(中)
1:出自《后汉书?礼仪至》。此句,主要是讲一个从休养生息的习惯,历朝历代都一直延续下去,其中不止包括皇室,也包括士大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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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芳斋探过通贵人没几日后,德珍许是受了渐入深冬的季节影响,怀孕后的嗜睡状况被引了出来。幸在佟贵妃谋害之罪尚在调查中,不仅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