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天看到的不同,整幢别墅已经完全被黑雾笼罩,许多黑气在外围游荡,犹如怨魂一般不自然地抽搐着,时不时互相撕咬,身躯逐渐残缺,无力跪倒在地后便被臧尸花贪婪地吞食殆尽。与之相对,一楼大厅里灯火通明,两侧墙上挂满了油画,几乎都是无头女子,或坐或躺,露出的皮肤变作腥红,与那些花颜色相近,仿佛要融为一体。
脚步没有半分停顿,成万事眯起眼,紧盯着大厅正中央悬在半空的画作。那是一幅无比诡异又美丽的画,略有些浑浊的水在画框中微微荡漾,因而沉睡的女人也轻轻摇晃起来。可她只剩下一个头颅,幸好有数十枝藤蔓绕脸庞蔓延,紧紧捆住了美人头,还开出了鲜艳的花。
成万事心里隐隐有所猜测,开口问道:“你把卢月炼成了红降头?”
回应他的是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路越从黑暗中走出,站在二楼栏杆旁,居高临下:“不,这只是我要送给主人的礼物,怎么,很好看不是吗?”
“主人?”成万事蓦地想起先前的黑袍人,下意识反问道。
“明明套着我的脸,却一点都不美,赝品一个。”路越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捧着被黑布遮住的一团,很淡定地避开询问。这份从容让成万事皱起眉头,手腕微动,一张符咒从袖子里滑下,落入他掌心之中:“既然她比不上你,又怎能抢走孙朗?”
路越的情绪波动不算强烈,眼底仍是一片淡然,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东西:“她是李于浩的女儿,其貌不扬,却喜欢对自己的脸动刀子。孙大少爷向来好色,与我在一起,也不过看上了我的脸,现在也只是看中了一个温顺的女人。”他垂下眼,看向半空中的美人头,露出一丝笑容,“既然这样,我就让他们永远在一起。”
这下成万事也糊涂了,明明这人对蒋风白有非分之想,如今怎么表现得像是有些放不下孙朗?正疑惑,这时,吊在面前的美人头忽然剧烈抖动起来,一双眼不断流出血泪,挣脱了藤蔓的束缚。刚一落地,她便像水一般融进了瓷砖里,蠕动着消失在墙角。成万事来不及多想,符咒甩出,结果碰到结界后通通化为了灰烬。
“李于浩曾画过一幅奥菲利亚,用我母亲的脸,盼望她溺死在水底。”路越掀开手上的黑布,底下赫然一颗男人的头颅,似乎在水里泡了很久,本来有些薄情的嘴唇微微发白,发出轻微的喘气声。花枝从路越的手臂上慢慢生长,覆盖在头颅上,显得愈发诡异。
那是孙朗。
他被十分妥善地保存着,连魂魄也被死死困住了。
路越面带微笑:“我不爱他,可我不允许他背叛我。风白也是。”所以他才违背了黑袍人的命令,擅自催动红降头,想要夺走蒋风白的头颅。“只要你出现得再晚一些,我就能彻底拥有他了。”他一边温柔地抚摸怀中的头,一边吐露无比恶毒的话语。
“真是可惜。”
成万事真正恼怒起来了,灵力不断从他身上向外逸散,悬在半空的藤蔓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可怜地散落在地上。然而路越不为所动,忽地转身,消失在他的视野里。成万事追上去,只见漆黑的房里非常宽敞,并没有太多摆设,墙上留着空荡荡的画框。
至于路越站在那里,身旁藤椅不停晃荡,仿佛下一刻就会随他一同消失在风中。怀中的头颅仍在悲鸣,他抿唇一笑,月光正好洒进来,照亮了胸前硕大的空洞。成万事也十分惊讶,快步上前,路越却缓缓后退,直到靠在窗边。
此时,他胸上的血洞彻底暴露,不断涌出暗色的鲜血,打s-hi了衣服,也弄脏了苍白的头颅。
“我也,画了很多张……很多张奥菲利亚……我的……”路越一边艰难地说着,一边吐出浑浊的血,神情却无比坦然,“可惜……我还是……咳咳,拿不到……最想要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成万事发现卢月的头已经回来了,就在一旁的墙上拱动,不一会化作青烟,消散在风里。“我不甘心……明明我那么爱他……为什么……”路越的气息越来越薄弱,被反噬的痛比起某种情绪,不值一提。
成万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与他对视。
路越也没期待回答,笑了笑,依然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主人想要……红降头……可我不想……我要毁了她……”血洞逐渐扩大,血r_ou_模糊中能看清腐烂的心肺,以及白骨,“我遇到主人的……时候……还有……杀了孙朗……是我最快乐的……”
“我不喜欢……被别人……背叛……”
“孙朗……他喜欢这张脸……喜欢那个女人……他本来不该……死的……”
“可他说爱我……哈哈哈哈哈!”
路越已经疯了,血和r_ou_沫从他嘴里流出,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见状,成万事终于明白为什么孙朗会被杀掉,大概是因为被熏了骨香的卢月诱惑,或者本身就意志不坚,在家族和子嗣的双重压力下选择背叛路越。之后,他还放不下这份感情,并不避讳对方的亲近,便被硬生生割下了头颅……
思绪被剧烈的咳嗽声打断,眼前浑身是血的人已经力竭,可还是颤抖着举起手中的头,在对方唇上印下一吻。
“我的……奥菲利亚……”
最后的话语消散在风中,死去的路越倒在地上,仍死死抱住孙朗的头颅。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