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去请安,小千子道圣上许了自个儿五日歇息。圣上心眼小得很,若是晚了他必定又认为自个儿是有意拖延。
昨晚魏七顺从,皇帝便也未叫他吃苦头,这是几日来最温和的一回,人一旦尝到甜头,便很难再硬气起来。
乾清宫里众人各司其职,见魏七回,无人敢同他打招呼。这人昨儿领罚今日得赏,谁知他下一回倒霉又是什么时候?最稳妥的做法便是晾着。
得,合着面上功夫都不屑做了。魏七心中叹息,穿过外殿与养心殿来到内书房安喜的耳房中。
“小的请安爷大安。”魏七行礼。
“嗯,回来了?”安喜端坐在太师椅上,喝口茶,抬起眼皮瞧他一眼。
“ 是。安爷。。。” 魏七欲言又止。
“小的。。。小的这回来向圣上谢恩。”魏七面上讪讪,喃喃道。
安喜早已知晓他今次寻自个儿所谓何事,心中暗笑:瞧罢,咱家就知他要低头。
不过这时即便是对魏七心有不满他也断断不会再去挖苦。
“魏七啊。”安喜叹:“你可算是开窍罗。”
他斜眼掸了掸箭袖:“你能认清自个儿的身份便好,随咱家来罢。“
“嗻,小的谢安爷。”
安喜起身,魏七随后一步。
及至内书房门外。
“在这儿候着。”他偏头命令。
“嗻。”魏七双膝跪地。
安喜一甩拂尘,入内书房。
殿内,皇帝批完一本奏折,停下歇息。
“圣上。”安喜作揖。
皇帝抿一口普洱润喉:“何事?”
“回圣上的话,内书房侍茶魏七已自内廷监回,现下正跪在外头想向您谢恩呢。”
“嗯。”皇帝不抬眼,放下茶盏复去批折子。
这是到底是见还是不见呐?安喜拿不定主意。
不叫他走也不叫留,不令那人退也不令进。
安喜胳膊泛酸,皇帝复批完一本,将折子一扔,瞥到案几西侧角落上摆着的《孙子兵法》。
“叫进来。”他淡淡道,头也不抬,好似并不在意。
“嗻。”安喜松下一口气,真不在意打发人回不就得了,或是叫他这么跪在外头给点子厉害瞧瞧岂不更好?
怕是好容易驯服的东西,前几日还张牙舞爪现下却不得不低眉顺耳俯首称臣,圣上偏就想瞧人那不甘愿的模样罢。
安喜退下,熬过这阵魏七那孩子应当能解脱罢,男人么,一旦得手猎物也屈服了便没什子趣味。
他觉着自个人虽不算是个真正的男人,然大半辈子都在侍候男人,哪能不知圣上心思呢?
无非就是后宫嫔妃太柔顺叫他腻歪罗,想尝尝鲜,可谁知这鲜竟还有点子脾性,不好下肚,这可不就得杠上么。
“进去罢。”安喜站在魏七跟前吩咐道,语气较之先前要温和许多。
“嗻。”魏七垂首起身,躬着腰随安喜入内。
皇帝身穿青绿色云龙纹暗花缎绵常服袍端坐在紫檀木雕八宝云蝠纹水波云龙宝座上,内书房两侧墙边每隔一丈便立着一位垂首静默的太监。
魏七不是头一回进这内书房,这可是几月来他日日当差的地儿。
然今日不知怎的,他却觉着这处很是陌生,处处庄严肃穆,安静地叫人畏惧。
脚步行于青黑色大理地砖上却无半分声响,安喜垂首躬腰:" 圣上万安,内书房侍茶魏七现已带到。"
这宫里的规矩就是可笑,前一日晚间在一张塌上躺过的人,现下还需由第三人在这惺惺做派地介绍,不就是去了趟内廷监再回么。
魏七挥臂将马蹄袖弹响,双腿跪地,双手撑于头侧,俯首磕下三个响头。
砰,砰,砰,扣头声回荡在沉静的殿内,声响很大,显足了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