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墨白继续道:“你倒是体贴入微得紧,便是连帐篷都为长公主留好。只是你且莫要忘了,此处乃大周营地,并非你可随意而为,且朕乃长公主之夫,自会为她打点好一切,是以也轮不到你来对她操心。”
他嗓音极缓极慢,犹如调侃讥诮一般,淡然随意,却又让人听不出他语气中的真正情绪。
待得这话一出,他眼角也稍稍一挑,目光在柳襄面上辗转流转,继续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某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便早些打消为好。毕竟,有些人并非属于你,更非你能染指,若不然,朕正好近些日子闲得慌,黑鹰的口粮也所剩无几,朕倒也不介意,亲自费心费力的为黑鹰剁些人肉来充饥。”
悠然懒散的话语,看似并无任何的情绪波动,但那脱口的话语内容,则是阴沉森然得紧。
凤瑶心口微沉,仍未言话,目光独独在柳襄面上流转。
然而此际,柳襄面色早已是沉了几许,连带那双修长的双眼都极为难得的深邃开来。但他这般摸样并未持续太久,仅是片刻后,他便敛神一番,咧嘴朝颜墨白笑了,“驸马许是误会什么了,柳襄对长公主,仅有君民之意,并无其它。”
颜墨白斜眼扫他,懒散而笑,面上并无太大变化,悠然自若的道:“如此,便也最好。毕竟,朕这人历来耐性不好,说不准到时候被惹怒了,那后果,自也是难以让人承受的呢。”
柳襄神色几不可察的变了变,自是明白颜墨白的威胁之意。他并未立即言话,仅是再度抑制不住的稍稍深了眸色,而后沉默片刻,继续道:“驸马爷不必威胁柳襄什么。柳襄如今也算是行得正坐得端,对任何人与事皆问心无愧。”
说着,目光便再度朝凤瑶落来,“今夜,许是柳襄自作多事了,本是好心关忧长公主夜里住宿何地,看来柳襄的担忧是多余了,既是如此,柳襄便不叨扰长公主与驸马了,告辞。”
这话一摞,弯身朝凤瑶一拜,待得凤瑶兀自点头后,他才不再耽搁,又朝颜墨白随意弯身行礼,而后便转身离去。
冷风习习,呼啸而动,似如周遭空气都跟着层层摇曳震动了一番,凛冽尽显。
待得柳襄彻底消失在远处光影的尽头,凤瑶才回神过来,嗓音微挑,低沉无波的道:“你今夜如此针对柳襄作何?”
颜墨白转眸朝凤瑶扫了一眼,勾唇轻笑,“本以为凤瑶看不出来呢,未料凤瑶竟知晓我在针对柳襄。”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怎么,我方才不过是抵了柳襄几句,凤瑶便不乐意了?那白面之人,不男不女,只会楚楚可怜而已,怎么,难不成凤瑶竟还就吃他那套柔腻可怜的摸样?”
凤瑶低沉道:“不过是见你如此难得的挤兑一人,是以心有诧然罢了。若本宫记得未错的话,待本宫认识你后,也仅见过你公然挤兑过许儒亦一人。而今,那柳襄又是如何惹着你了,竟还得你如此屈尊降贵的挤兑于他?”
颜墨白轻笑,“若说我挤兑柳襄,倒还不如说我不满凤瑶。”
“这话何意?”
他温润幽远的道:“还能何意。柳襄那小子都已对凤瑶泄情,你却还在我面前维护于他。若我是你,在早已心有所属之下,定不会对柳襄溺水搭救分毫,今夜更也不会主动问我如何要挤兑柳襄。毕竟,你也说了,柳襄满身报复,欲实现心中之志,就论这点,柳襄那精明之人啊,绝不会任由自己被河水淹死呢。再者,人皆有求生之意,凤瑶当日能在青州河内一路漂流而下,都未溺水分毫,那柳襄武功并不在你之下,又如何能,当真溺水晕厥。他那点把戏,应付你便成,但要在我面前耍花招,我自是要抵触他,也喜欢,拆穿他呢。”
“柳襄今日说,他坠河之际,被水草缠住了。”凤瑶神色幽远,平寂淡漠的道。
却是这话一出,颜墨白眼角一挑,再度斜眼朝她望来。
他并未立即言话,那俊美风华的面容夹杂兴味。
眼见他一直不言话,凤瑶沉默片刻,再度朝他望来,待将他面上的神情全数扫清后,她神色微动,直白道:“你若有话,不妨直说。”
他这才慢悠悠的挪开目光,悠然自若的道:“凤瑶可知当地之人如何称那条河的?”
“不知。”
“那条河,名为赤沙河。河地面皆为细沙,故称谓赤沙之河,且那条河最为特点便是,河床上仅有沙子,无任何植被,河内连游鱼之物都是极少,更别提,水草之物了。”
话刚到这儿,他便止了后话,点到为止。凤瑶瞳孔蓦地一缩,心思摇曳升腾,复杂横涌。
则是片刻后,颜墨白缠在她指尖的手蓦地一紧,而后牵着她缓缓往前,入了帐门。
待二人坐定在圆桌,他便吩咐精卫传膳,待得精卫应声离开后,他才极为难得的松开了凤瑶的手,开始抬手倒了杯热茶朝凤瑶面前推来,目光顺势在她面上逡巡几许,再度道:“风月之人,虽看似柔腻无情,实则,却终还是有心的。容倾虽将柳襄训成了无骨风情之人,但却未曾磨灭柳襄真正的性情。且也在风月场上呆惯了,各种虚以逶迤,逢场作戏,自也是手到擒来,只不过,越是被逼无奈的服侍旁人,才越发想要得到自己真正心仪之人,而一旦遇见,那自然是得用尽风月场子里学来的一切手段,将那心仪之人,迷入囊中。”
“你是在说,柳襄心系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