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倏地把手收回来。
“姜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欺瞒你。只是雁岚说过,想让你安心,”庆
娣吸吸鼻子,眼睛酸涩,她强忍着继续:“想让你有点盼头,在这里面的日子好
过些。而她、她大前年……”
姜尚尧蓦地抬头,庆娣为他眼中的凶戾所震慑,一时说不下去。
“聂二?”他嗓音暗沉。
庆娣点点头,补充说:“还有我表哥。”良心的拷责与鞭笞在心头负压了三
年,她从不敢想有一日姜大哥追究雁岚的死因时,她该如何面对。可此时此际,
脱口而出后,只觉万事可休。“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意义,可雁岚也是我的朋友
,我是真觉得对不起她……”
姜尚尧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话筒置于一边,脸埋进臂弯里去。
监管的狱警看看座钟,提醒说:“到时间了。”
庆娣看一眼不作任何反应的姜尚尧,又以眼光哀求。那狱警退回去,指指手
腕的表,暗示他们快些。
“姜大哥。”
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越久远便越深情?庆娣手指缓缓划弄玻璃,宛如缓缓
安抚着他微微抖震的手臂。又是如何悲哀的一种爱,束手无策地旁观爱的人为他
的心爱肝肠寸断。
她如此难过,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她,还是自己。庆娣有些恍惚。
“姜大哥……”她走时说:“一定要保重。”
他郑重地点头,“以后别再来了。”他说。不顾庆娣盈眶而落的泪,最后看
了她一眼,姜尚尧转头走出铁门。那一眼里,没有悲伤,那是一种凌驾于悲伤之
上的绝望。冷硬得堪能玉石俱毁的绝望。
庆娣踏出监狱铁门,深吸了口冷冽而清新的空气,苦苦忍住不回首不回眸。
叶之凋零,雪之将尽,人之离散聚合……在此刻的她眼中,八荒九垓、这苍茫世
间沉浮转烛中,何有生之喜?何有逝之悲?
但随即,一股强悍的意志力从心底涌动而发。人生况味,便是要尝尽甘苦才
不枉走这一遭。她身无挂碍,唯有一片赤诚。如果连这片赤诚也舍了,那同行尸
走肉有什么区分?
她沈庆娣粗糙的人生容不得半点精致的自怜与哀婉。庆娣回眸向监狱,姜大
哥,我会再来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更新:星期天晚9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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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7 章 ...
安置好一切,上了半个月的课,走入正轨后,庆娣第二次来到冶家山监狱。
可是姜尚尧不愿见她。
既在意料之中,又难免有些许失望,庆娣出了大门安慰自己,谁会在心中恨
意难平时见仇人的妹妹作博爱无疆状?
她走过马路对面等车,不意竟撞上避之不及的人。冶家山监狱地处环境偏僻
而空旷,此时除了遁地别无他法,庆娣只能笑着迎上去,“姜阿姨。”
姜凤英看见她也很是错愕,点点头想问什么终是忍住了。
庆娣也不解释,并排站着,假作打量其他来监狱探视亲友的人们,揣想他们
的故事。那些人神情各异,有喜悦的也有感怀的,每个表情背后应该都各有文章
。
她打量人,姜凤英打量她。问说:“来看尧尧?”
庆娣回过头来,“他不愿见我。”
姜凤英了解地点点头,“他今天看起来不太好,我问他什么也不说。”她揉
揉太阳穴,很是无奈,“这几年象变了个人,越来越寡言少语,我讲十分钟未必
能换到他一句完整的话。”
庆娣凝视鞋尖,默想了一会,说:“在这种地方,任有多少情感也被压抑禁
锢了。”
姜凤英深有同感,却没答一个字。
两人静静等车,许久后庆娣才听见姜阿姨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姜凤英迟疑地
说:“阿姨不知道以前说的话有没有伤害到你,有的话阿姨给你陪不是了。庆娣
,我还是想说,别来了。过去的事情不论谁是罪魁祸首,我们不会再去深究,以
后平静安宁的过下去才是最好的方式。”
对姜阿姨的话,庆娣在之前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可真听入耳,依旧刺心。她
想做人为什么这么难呢?面对生活里种种不如意,爱娣是曲意求全,她是克制忍
耐,而姜阿姨是筑篱为墙。虽则方式各有不同,可内中委屈却是一致的。
她又想起上次离别时姜大哥那一眼,那种深彻的似是抛舍了什么的决绝。庆
娣由衷地叹息,问说:“阿姨,你有没想过,其实姜大哥另有想法呢?”
姜凤英闻言一滞,稍稍有些色变。
庆娣掩饰地笑笑,解释说:“我也不太了解姜大哥,只是胡乱猜测。哦,像
是回闻山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