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喜怒皆摆在脸上的人,再加上今日心情委实不痛快,更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沈珩倒是厉害,将我的心思摸了个十足。
“这阵子你身子不大好,若不及时用早膳,汤药的功效也只能是事倍功半。阿宛,我知你有话同我说,我亦有话同你讲,但也不差这一时,先把早膳用了,别误了自己的身子,可好?”沈珩的话里带了乞求之意,尤其是末尾的一句“可好”,更是低声下气,仿佛我不应承便只能当个罪人。
许是怕我不答应,沈珩又道:“今日的早膳是我昨夜吩咐阿青做的,全都是合你口味的。我还新编了首琴曲,供你用膳时助兴。”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阿宛,我们先去用早膳?”
无论是沈珩亲自做出来的膳食亦或是吩咐他人做出来的,的的确确相当地合我口味,每次吃了总想再吃。沈珩的琴曲亦是我心心念念的。如今他的此举就等同于在我跟前抛下一个极大的诱饵。.
我是在水里饿些许日子的鱼儿,诱饵一抛下,我仅是踟蹰了会便毫不犹豫地咬下了。
“好。”
欣喜漫上沈珩的眉眼,“去你的院子还是我的院子?”
我道:“回我的院子。”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阿青便端来了热腾腾的早膳,也带来了沈珩的五弦琴。我和沈珩在西阁里坐着,梨心与碧榕都在一边伺候。
白釉缠枝瓷碗里盛满荷叶膳粥,碟里的包子和烙饼还冒着热气,看得我食欲大增。沈珩在桌案上轻拨琴弦,新曲渐成,此曲基调颇是清雅,宛若山林间淙淙流下的溪泉,教人心中清亮。
几勺膳粥入口,我听得如痴如醉,仿佛跟着琴曲飘到了山林深处,但见溪泉清澈见底,沈珩坐于石上,衣袂飞扬,清雅俊秀。
我一时间倒也忘了要与沈珩说些什么,就连碧榕和梨心何时离开的也不知晓。
直到一曲罢,我方是回神。
沈珩对我笑了笑,指间一捻,又是行云流水的琴曲。我垂首继续用膳,喝了大半碗的荷叶膳粥,吃了一个包子和半张烙饼后,肚里也有□分饱。
我喝了口茶,支颐瞅着沈珩。
沈珩总算停下来,徐徐起身走到我身侧,“饱了?”
我颔首。
“那好,阿宛,我有话想要同你说。”沈珩不给我任何插嘴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道:“无论上辈子我是谁,我做了什么,都是上辈子的事,与今生无关。我先前的确存了其他心思来接近你,但这是先前的事。如今我面前的人是萧宛,而我也现在也仅仅是沈珩,阿宛的师父。”
我微微一怔,不曾预料过沈珩竟是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知道司马瑾瑜的前世是秦沐远时,我心中多多少少也猜得到沈晏的后世也应该会在我身边。本来以为是易风是沈晏的,但经过碧榕此事,便被我否定掉了。
既然易风不是沈晏,那么……我周围的人也就只剩下沈珩一个。
我本想今天与沈珩说清楚的,告诉他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别再来烦着我,措辞已是想好,未料沈珩却主动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以至于原先的措词都派不上用场了。
相比起司马瑾瑜的咄咄逼人,我想我大概明白为何谢宛选择的人会是沈晏而非秦沐远了。
且沈珩此番话甚是高明,我本欲借着此事赶他离开王府的,可他这么一说,倘若我还继续深究,难免显得有些矫情了。既然沈珩可放下前世之事,那我乐得个心安。
绷了好久的脸总算松缓下来,我道:“师父可要记着你今日所说的话。”
沈珩似松了口气,“嗯。”
桌上的早膳还有一大半,秉着阿娘平日里吃穿用度要节俭的教导,我给沈珩也舀了碗荷叶膳粥,“师父弹了这么久的琴,也累了。喝点膳粥吧。”
沈珩眼里多了几分笑意,手掌抚上我的头。
我下意识地避开了,警惕地望着沈珩。
沈珩的手掌一僵,面上情绪的黯然显而易见,我观察得极为仔细,方想开口说些什么时,沈珩又恢复正常,堪堪收掌,道:“阿宛发上有落叶。”
我往头上摸了摸。
沈珩面不改色地道:“已被为师拿下了。”
我也不知沈珩此话是真是假,但他的神情却极是真挚,我想着应该也是真的,便也没计较。不过左思右想了一番,还是觉得有些话得当面说清楚。
在沈珩专心地喝粥时,我清清嗓子,道:“师父心里想什么,阿宛管不着,但还请师父记着应有的分寸。师父待我好,我以后也会孝敬师父。这些日子以来我被上一世的事缠得心烦气躁,阿宛真真是不再愿被跟自己的上一世所困扰……”
沈珩碗里的膳粥还剩下一大半,他忽然放下了勺子,我瞧他表情像极了难以下咽。我停顿了下,“不喝了?”
沈珩牵动了下唇角,“不喝了。”
“那我继续讲……”
沈珩面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