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茀一惊而起,转头一看,便看见了赵楷俊朗的笑颜。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松执着一把半张的折扇,萧寒的晨风撩起他耳侧垂下的几缕散发,拂过他完美无暇的脸颊和含笑的唇,不经意间却助他的衣香在婴茀周围的空气中肆意蔓延。
婴茀满面绯红地行礼道:“郓王殿下早。”
赵楷笑说:“对我来说这可不早。我并非早起,而是晚归,路过这里看见你在写字便过来看看。”
赵楷是赵佶最为钟爱的儿子,因他聪慧有才,人又fēng_liú倜傥,赵佶看着他便如看见年轻时的自己一般,所以待他之厚绝非寻常皇子可比。一般皇子满十五岁后便要出宫外居,而赵佶一直等到赵楷满十八岁后才放他出宫居住,赐给他的王府之宽敞精美远超其余诸子王府。另特许他随时可出入禁宫,不限朝暮。这还不算,为方便他经常入宫,又命人在他的王府与皇宫之间建造飞桥复道以缩短路程。飞桥复道即空中相连的飞阁长廊,凌空飞悬而越城墙,将两宫连接在一起,自秦汉后历代宫廷鲜见这种建筑,赵佶特意下令为赵楷而造,可见爱子之切。昨夜赵佶又留赵楷饮酒欢宴品评书画,不觉又是一通宵,现在才让他告辞回王府。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赵楷依然含笑提醒说。
婴茀忙颔首答道:“是。奴婢的名字是叫婴茀。是柔福帝姬取的。”
“白蜺婴茀,胡为此堂?”赵楷笑道:“瑗瑗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个名字!”
“这名字……有何不妥么?”婴茀惶然问道。
赵楷却又和言安慰说:“也没什么,只是深究其意义略有些不祥。但瑗瑗一定无他意,大概只觉得这词好听便拿来给你做名字……你小小年纪竟会写字,真是难得。”
婴茀应道:“是帝姬不嫌奴婢愚笨,不厌其烦地亲自教奴婢读书写字。”
赵楷闻言又笑了:“呵呵,她这丫头,一向不好好学习,总是不求甚解,还好意思当人家老师。”
“哪里,”婴茀轻声道:“帝姬的学识,奴婢一辈子能学到三分就心满意足了。”
“你不会比她差的,婴茀。”赵楷说,像是在很严肃地预言,然而唇边的微笑并未隐去:“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如她,容貌、才华、身份、命运?”
婴茀被他直接的问题逼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垂目说:“奴婢惶恐……奴婢怎能与帝姬相提并论……”
“看着我,婴茀。”赵楷伸手以二指轻轻托起她的下巴,目光直探到她眼眸深处。他的手指修长,触在婴茀的皮肤上微微有点凉意:“你们的容貌可说是春兰秋菊,各有千秋,而你的才华可从你的字里看出,你其实是很有天赋的人。至于现在的身份,这是天定的,但并不是决定命运的最主要因素。比身份更重要的是才华、勤勉和自信。你有才华,从你每日早起习字看来,也足够勤勉,如今惟缺的只是自信。”
“啊,殿下知道奴婢每日习字?”婴茀又开始窘迫起来,侧头摆脱他的掌握,双眼躲闪着他目光的追逐。
赵楷微笑道:“今日并不是我第一次晚归。每次黎明路过这里都会看见你在地上习字。这也是我如今有兴趣跟你说这番话的原因。”稍歇,抬首望向朝阳初升的方向:“能受人关注并不是偶然的,上天总是特别眷顾那些有才华,而又勤勉、自信的人。”
婴茀低首细细琢磨他所说的话,却听见他又问她:“你知不知道,有一点瑗瑗肯定比不上你。”
婴茀讶异地抬头,满含疑惑地看着赵楷。
赵楷凝视着她,轻摇折扇,笑容闲雅如故:“瑗瑗日后的夫君身份再高贵也始终不过是个臣下。臣子娶帝姬称为‘尚’,而帝姬下嫁则称‘降’。一个降字即可看出帝姬嫁的永远都只能是身份低于她的人。而你不同,婴茀,你日后的丈夫身份必然高贵,会远超过瑗瑗的驸马。”
婴茀立时又羞红了脸,垂手捻着衣角,许久才开口回应,声音轻如蚊音,几不可闻:“奴婢岂敢有此非分之想。”
赵楷一笑:“我说如此,便会如此。我要回府了,以后会常来教你们书法。”
又伸手轻轻抚过婴茀的脸,那手指上竟带有了丝温度。
他另说了句:“以后在我面前你不必自称为奴婢。”然后转身离去。
婴茀有些迷惘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忆起适才的情景与他说的话,只觉仿若梦境。
两日后赵楷来看柔福,只说要检查柔福最近的习字情况,待柔福写了几个给他看,他便笑说:“越写越难看。听说最近你教的丫头写得都比你好了。”
柔福听了自然不服,便让婴茀也来写。婴茀自然明白赵楷之意,便有些害羞,先是不肯写,最后在柔福反复催促和赵楷鼓励的注视下才提笔写了几个。写完赵楷细看一番,极认真细致地给她提了许多意见,并亲自提笔示范指导。
柔福嘟嘴道:“楷哥哥分明是偏心,从来不会跟我讲得这么仔细。”
赵楷笑道:“哥哥这可是为你着想。你的书法是我教的,写差了人家看后暗中嘲笑我这老师我也就忍了,谁让我是你亲哥哥呢?可婴茀是你收的弟子,要是写得不好损的可是老师你的颜面,我如此疼爱妹妹,怎能让妹妹遭人耻笑?所以勉为其难地帮你教婴茀,以后她书法有成我也不会抢妹妹的功劳,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