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少女,自然是水千浔。她侧躺在箱笼之间,脑后还枕了个小藤箱,眼睛贴着箱笼,黑眸已经缩成竖着的杏仁状,正透过藤编箱笼间的缝隙,观察着河岸上的动静。
水千浔在河底没有潜出多远,就看到前面河道落下闸门,她掉头游过去,不出所料,来处的河道也已经落了闸。她迅速启动隐身光衣,爬上这艘货船,躲进这处绝佳的藏身之处。
此时,这一段近百米长的河道前后已经封死。
不少穿着水靠的士兵下了河,牵着大网,从闸门两边向中间游动。人没网到,小鱼小虾倒是兜了不少。
河两岸的百姓已被驱走,沿河站满持弩士兵,这段河面上的船只,都要停在原地,接受检查。有一艘画舫,里面坐着的客人大概有点来头,刚在甲板上嚷嚷着他要上岸,一支弩箭嗖的一下射过来,前心刺入,后背穿出。
河上所有人都静默下来,不管是货船、画舫还是摇橹,都默默排在岸边,等待士兵的搜查。
水千浔知道皇甫意不会善罢甘休,但是却没想到他的反应快如雷霆。
隔着箱笼的缝隙,她看见皇甫意负手站在前方河岸上,换了一身黑色蟒袍,紫玉束腰,乌发半干,泼墨般落于肩上,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刀刻般的鼻梁和一线暗红薄唇,下颌微微抬起。
似感应到什么,皇甫意忽然转过头来,眼光落向水千浔这个方向,一双眸子冷冽、暗沉,如深不见底的黑渊。
水千浔忍不住移开目光,心中惊诧,这么远的距离,她躲在箱笼后面,他绝对不会看见她,可是他为什么会转头看过来?
难道仅仅是因为直觉?
皇帝的儿子,果然一个比一个可怕,太子那种妖孽般的存在就不用说了,这个皇甫意明明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可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荒野里长大的兽,警觉的令人发指。
她稳了稳心神,又把眼睛凑到缝隙上看去。
河岸上的皇甫意已经不在了。
水千浔心脏顿时漏跳一拍,几乎是出于对危险本能的反应,她凝注精神力,瞬间启动了隐身光衣。
身形刚刚隐没,箱笼外的甲板上,已经多了一抹黑色的衣幅。
哗啦一声,前面甲板上的船工已经跪了下去。
皇甫意的眼眸一转,船上情形尽收眼底,目光停留在船尾堆着的那些箱笼上,他大步走过去,一脚踢去。
大大小小的箱笼散开来,箱笼里面装着的衣服、脂粉、绣鞋、钗环之类的东西随着打开的箱盖,散了一甲板。
没有人的踪迹。
皇甫意俯下身,手指轻轻摸过甲板上将干的水迹,在脂粉香味中,似乎能闻到若有若无的幽香,微甜如蜜。
水迹在他的指肚下慢慢湮灭。
水千浔随着散落的箱笼滚到一边,趁机钻进本来装着衣服的藤箱里,发丝像蛛网一般缠绕在藤箱上,整个人紧紧贴着藤箱壁。
不过咫尺之遥。
四周如死一般静寂,能听到甲板上跪着的那些船工拼命压抑着的呼吸声。
良久良久。
皇甫意终于开口打破这种死寂,他朝船老大冷冷问道:“这些物事做何用处,要送到何处?”
“启、启禀大、大人,是送、送到千娇楼。”说到这里,船老大扭头看向旁边跪着的一褐衣中年人。
褐衣中年人:“启禀殿下,小的就是千娇楼的管事,楼里刚采买了一批清倌人,这箱笼里的物事,是给那些清倌人妆扮所用。”
千娇楼是一家青楼,在天煌城里小有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