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来说当初楚凌被下毒的事终究也有他的原因,所以他只是差人送去算是尽个心意,并未想过楚凌真的会吃。
“你倒不怕有毒?”萧阑问道。
“你怎的不怕这酒里有毒?”楚凌反问。
萧阑望着那酒盅里透明的酒液不由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楚凌不言,萧阑也不语,看着楚凌斟酒,思绪混乱的萧阑也便一杯杯喝着。
他与他四年未见,即便如今坐在一处,也始终好似隔着一扇看不清的纸窗一般。
多杯下肚之后,萧阑已是醉了,常年惨白无色的脸上多了几分血色。萧阑的眼神有些迷醉,他已不再喝酒,反倒却只是抬眼痴痴地望着楚凌。
这酒也谓世间奇酒,单名为醉。
醉生梦死,让人迷醉恍惚间无力反抗地诉出真实,无法掩藏。
“楚涯。”楚凌直至此时才终于开口。
萧阑过了许久,才好似缓缓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在叫自己,然后轻轻点头。
他微蹙眉去看楚凌的眉眼,似是才认出是他,“楚凌?”
“是我。”楚凌点头。
楚凌是我两字出口之后,萧阑蹙眉脱口而出。
“你四年不见我,昨日倒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出头来找我。”
楚凌也不由得愣了愣,未曾想到萧阑竟是第一句话便是说这个。
“那毒不是我下的,是那个女人下的。”萧阑很认真地盯着楚凌说着。
“我知道。”楚凌点头。
萧阑微眯眼去看楚凌神情,他本就迷醉此时见那楚凌面目都有些迷糊不清。
“你前日唤我小崽子。”楚凌看着萧阑此时眯眼迷糊的神色,黑眸里却是柔和下来。
“我。”萧阑瞬间双目圆瞪,有几分心虚,声音微低,“我也才第一次这般叫你哪想便让你知道。我比你年长,再者四年前你也才不过十五,比我还矮一头,我见你不是小崽子又是什么。”
楚凌听了却是勾唇笑了起来。
见楚凌笑了,萧阑不由得恍若是入了迷般,他会神地注视着楚凌的脸。而后却是突然拽住了楚凌的宽袖,楚凌的身体一僵,然后直直望进了萧阑被月色柔和了的双眼。
“楚凌你不要恨我,我心里难受。”
萧阑的话语很轻,缥缈得似乎刚出口便碎在凉风里,但却字字烙入楚凌心口。
楚凌的黑瞳骤然颤抖着,他从未想过这个人竟然会在自己面前说出这般话来。或者说,也许无了这杯酒,这人便永远都只会将这般心思掩藏心底,闭口不言。
“你四年前与我说,要助我得门主之位可是真心。”楚凌默了一会儿才出声。
“自然真心。”
“若我到时日对你刀剑相向呢。”楚涯低垂着眼去看萧阑抓住自己袖袍的手。
“那便受着。”萧阑轻描淡写地说着,似是毫无迟疑。
楚凌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去看萧阑。
清冷的月色落在萧阑的脸上,让其苍白的肤色近透明,眉眼流转自有一番脱尘绝俗之色。
楚凌觉得有一些阴郁的血液缓缓流过心脏。
他突然记起了初见的时刻,这人说的话——
[到时日你若得了这门主之位,我自有去处,你我不再相见。]
直到此时,楚凌似是终于明白了,这个不再相见四个字也许别有深意。
“为何,到底为何?”楚凌紧抿着唇,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他怒极楚涯,厌极楚涯,恨极楚涯,他素来冷血无情,即便是将那楚涯千刀万剐,楚凌也只当是理所当然之事。但若是加上萧阑二字,楚凌便却又无从下手。
“我喜欢你。”
楚凌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萧阑。
那恨他入骨,亦是他恨之入骨的楚涯,竟说喜欢。
这壶名为醉的酒已经彻底超出了楚凌的估量。纵使楚凌的内心有再多的黑暗和血腥,荆棘和尸体,在此刻似乎都被汹涌而又澄净的清水完全湮没。只余留下一片碧色荡漾,沉淀在心底,而后漾漾洒洒地映照着眼前的人的面容,恍若要完全沉沦进去。
萧阑已经完全无了意识,恍若只是依靠本能一般,浅浅目光一直注视着楚凌。
当他口中说出喜欢的这一刻,眼前这人在他的心中兴许便早已经远远超出了喜欢的程度了。
不管是何墨也好,亚尔曼也好,甚至是楚凌也好,他们都从未对萧阑说过喜欢,但是萧阑知道的。他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他们对自己的心意,但萧阑却一直装傻不知,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而萧阑更知道的是,在他的心中,已经完全可以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但他绝不可说出这句话。不说出可以代表他不喜欢,甚至是自欺欺人地假装当做自己没发现。
他并非这世界之人,而眼前之人却存在于每个世界。萧阑不知道他的灵魂会带往何处,他最多也只不过十年时间,横亘在他与楚凌面前的是那沉重无果的人生与短暂至极的时间。
所以,他不能喜欢。
这句话一旦说出口,就代表萧阑真的万劫不复了。
但此时的萧阑却什么都想不到,他的眼神很纯粹。那样的目光看着楚凌,仿佛将楚凌完整而又柔和地装入了自己坐落在心尖之上的一方净土里。
皎洁的月光在萧阑的眼里氤氲曲折,平静而又柔和,仿佛连时间也就此停滞。
楚凌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在此时却是心下茫然。
萧阑站了起来,他走到了楚凌身侧,伸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