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情感只有自己最清楚,或者说连自己都不一定清楚。将绝从未对人说过什么,他试着用酒水来埋葬所有没必要的情感。然而今日长生却用一首曲子帮他说出了一切,长生似乎在借由此曲冷静地感受着他百年来所有的情绪。
那一刻将绝甚至觉得,长生不是在奏曲,而是在三千世界的观众面前对他诉说着什么。长生硬生生地将他从醉生梦死中唤醒,他仿佛是在用这首曲子告诉自己,他知道将绝曾经在想些什么,所以将绝早已不再是孑然一身了。
帝阙注视着高台上的长生,这首曲子虽然并非是为他所作,但他能明白曲中所描绘的场景,他也能听懂曲中所流露的情感。帝阙听得出长生确实是在用心奏曲,他甚至能感受到长生曲声背后掩藏的极致冷静。
长生这样的奏曲风格,倒是让他隐隐起了些许熟悉感。当初戎弘毅送来的录歌玉简,似乎也是这种风格。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帝阙感受着长生用曲声描绘的场景,他侧头看向了仍旧闭着眼的将绝。
“……你竟告诉了他。”帝阙对着将绝低声说了一句,他英俊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惊讶之色。长生借由曲声营造出的分明是百年前的那一场战役,那场战役之后将绝便抛却忠诚抛却姓名,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小千世界。
三千世界几乎无人知道将绝之名是将绝自己取的,他们也不知道将绝百年前曾是一位将军,然而长生却知道了这些事。长生如今只是金丹境,看上去修真没多久,自然不可能百年前就与将绝认识。这样想来,这些事或许是将绝亲口告诉他的。
将绝近年来要么是饮着酒醉生梦死,要么便是在漫天雷霆中沉睡,显然是想将过去之事尽数埋在心底。如今他却和长生提起了多年来从不愿提之事,这个男人怕是早已对长生动了心。
“哈……哈哈哈!”将绝没有理会帝阙的话语,他听着高台处传来的曲声,突然之间笑了起来。将绝没有像往日一般低笑着,反而近乎放肆地大笑起来。纵使是他酩酊大醉之时,他也未如此张狂地笑过,他的笑声之中似乎还带着最深沉的杀意。
他的这份杀意却并非是对着帝阙的,更不可能是对着正在抚琴的长生,将绝的杀意根本没有对着任何人,他只是将原本压抑住的情绪骤然放开罢了。
将绝铺天盖地的杀气一朝席卷着崖顶,而那杀气转瞬之间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崖顶之人仅仅感觉到了一缕如坠冰窟的寒凉,大部分人下意识地忽略了那一刹那的心悸,以为自己只是被瀑布的水流ji-an到,所以才会感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凉意。
至于崖顶少数几个觉得这是杀气的人,却怎么也找不到杀气的源头。这杀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理所当然地想到了帝阙,因为崖顶上只有帝阙修为最高,也只有他才能将那样汹涌的杀气收放自如。况且以帝阙喜怒无常的性格来看,他这么做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等到杀意悉数褪去之后,将绝终于睁开了眼。他先是抬头瞥了一眼天空,如今的天空早已不复之前的淡蓝澄澈,反而趋于一种迷蒙的浅灰色,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闪电流溢而出。连那空气也渐渐染上了几分潮s-hi的意味,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暴雨将至。
最为奇异的是,虽然天色转暗亦有雷霆划过,但是空中却并未响起半点雷声,徘徊在众人耳畔的依旧只有长生的曲声而已。随着崖顶光线的逐渐转暗,抚着琴的长生突然感觉到了一道深沉的视线,他微微皱着眉抬头看去,便看到了倚在树上的将绝。
长生和将绝对上视线之后,他发现将绝的眼中不是以往的倦意,这个男人的眼中唯有一片虚无。此时将绝的眼睛宛若深渊一般,在长生看来的那一刻,那些山呼海啸般袭来的情感便被他压抑在了瞳孔深处,谁也看不出他现在究竟在想着什么。
而当长生移开视线之后,将绝漆黑的瞳孔中慢慢露出了几近疯狂之色,那一瞬间将绝危险得令人心惊。
“帝阙,让大千世界里的那些家伙安分点,我暂时还不想看到他们。”半响之后,将绝不再看向长生,他看着不远处的帝阙懒散地说道。许是因为刚才的大笑,将绝低沉的嗓音带上了几分沙哑的意味,然而他的语气却平静得不可思议。
帝阙闻言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他只是勾起薄唇看向了将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沉木宗,斩雷谷,阁……”将绝看不惯帝阙的做派,他嗤笑一声后再度开口了。将绝每说出一个宗门的名字,帝阙的眼神便随之冷上一分。
“怎么?还要我继续说下去?”纵使帝阙目光再冷,将绝也全然不在意。他刚才提到的宗门都位于大千世界,它们皆是帝阙暗中掌控着的势力。虽然这百年里他孑然一身,也从未加入过任何宗门,但这不代表他对宗门之事一无所知。
将绝很清楚,帝阙在盛典上确认了他的行踪后,便已将他身处小千世界的消息说了出去。之前他并未在意,现在却不得不在意了。因为长生今日的曲子让他明白了一件事,他意识到他对长生早已不止是动心,他或许……他或许真的爱上了长生。
将绝本来还想着当那些人来找他时,他可以独自解决这些麻烦,但此刻他又改变了主意。他现在根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