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情况要么是做梦,要么就是他来到了某个平行时空,亦或是他真能幸运到重来一次?无论是什么原因,季茶都不觉得自己能真的高兴起来。
人间炼狱注定到来,但相信谁都不想再去一次。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的王勤学还以为季茶睡蒙了,想起季茶平时就有点迷糊的性格,顿了顿,试着放软了点语气,“不是,季茶你现在快点打车过来还是来得及的,学校离火车站也才二十分钟的路……”
“我真的不准备去了,二狗,要不你们、”季茶捏着手机从上铺爬下来,刚想说你们也不要去了,可没说出口就停住了。
他刚放弃了一份别人求都求不到的绝佳实习机会,已经够疯了,现在开口还要三个室友也放弃这份机会,恐怕就不仅仅是被认为疯了。
他们一寝室都是寒门学子,都想抓紧每一个机会往上多走一步,没人会傻到听他胡说八道。
“你真不来啊?”王勤学的声音也冷静了些,但也没有勉强季茶意愿的意思,“季茶,怪可惜的,真的。”
“恩,我知道。”季茶此刻已经光脚走到窗边,握住窗帘一把将它拉开。窗外阳光热烈刺眼,顷刻间将狭窄的寝室照亮。窗外,绿叶随着热风轻轻摇曳,天色碧蓝,蝉鸣阵阵。
季茶挂了电话,将自己的手掌贴到玻璃拉门上,拉门隔绝了内外的温度,微微有些烫手。他看见自己的手,修长白皙指甲盖还透着粉润,早已经不是他所熟悉多年的那个粗糙、黝黑的模样。
末世真的来过吗?他打开寝室厕所的门,占据了小半面墙体的镜子里。季茶的眉目稚嫩,神情惶惑,仿佛只是一觉刚睡醒,做了个很坏噩梦的青年。
梦里他和同伴去了a市实习,普普通通的一趟行程却以实习快要结束时席卷全球的病毒爆发而骤然变成了另外一番体验。四个人里有两个都感染了病毒,半夜醒来差点儿把他和王勤学吃了。a市作为首都,人口太过密集,未感染病毒的正常人还不到病毒感染者的一半。他和王勤学费劲全力想要从a市逃出,却也颠沛十年,加入队伍,离开队伍,人类社会几乎在几年里倒退回原始状态。
这样的原始并不仅仅意味着现代科技的远离,更意味着现代文明观念被无秩序的剥离,露出内里粗蛮的真实。人人为了求生,人人或者活着,人人都为了自己。除了家庭形成的小团体以外,更大的聚落里不可避免的存在着猜忌与不信任。
现代社会里的不信任会造成的也许不过是情感破裂,生意订单告吹,亦或者是虚情假意。但是在末世之中,不信任则意味着杀戮、残忍与剥夺。我无法信任你是否会夺取我的物资我的生命,那么为求自保,不如我先夺取你的。
道德这两个字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底线更变的无法琢磨。
季茶拉开玻璃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楼下草坪早上才被修剪过,此刻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青草气息,让人心神宁静。
好像真只是一个可怕的梦境。季茶摸了摸自己的胃部,有些空,但没有丝毫他熟悉的似乎永恒不灭的饥饿感。
季茶转身走进寝室,身后的阳台上,没人看见三四只麻雀从高空无力的落下,抽搐着掉进了草坪里。
第二章
神经紧绷太久,忽然回到不用丝毫防备的轻松环境中,反而显得一点也不真实了。
季茶脱了衣服站在镜子前,青年的胸膛单薄,小腹上隐约可见腹肌之间的界限,上面没有累累的伤痕,肤色白净皮肉因为没有经历过分劳作而显得细嫩。就连此刻镜子里透露出他的神色,都只是讶异而不见那经年累月无法挥散的疲惫。
如果不是末世,季茶还只是一个有着大把时光可以挥霍的青年。
可是如果那十年仅仅只是一个漫长的噩梦,梦里的细节为什么会那么历历在目?那种屈从于生存压力下的绝望与痛苦,死亡的麻木与生存的渺茫,几乎能眨眼间抽干一个人生命力。
末世后的五年里,他和王勤学四处辗转,好几次差点儿豁出命去。在现代文明近乎顷刻湮灭之后,人们曾经习以为常的平等和道德法则也就立刻随之消失。战斗力强的、手握权利的,驱使与奴隶老弱病幼,强占女性抑或男性,各种各样的恶心事屡见不鲜。国内的几个还留有秩序的大基地分散在四处,其余的小地方被林林散散能够自保的武装割据,按照领导者的意愿,城市的形式退化到奴隶社会、封建社会不等。
人人为了生存几乎失去底线。
到了第六年,两人才总算在季茶曾经的家乡,s市的一处大基地里找到落脚的地方。这里在末世来临前就有军队驻扎,后期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蹉跎,但总归维持了比外界良好的秩序。起码在这里,随便杀人是不被允许的,女性也还留有尊严。
两人被分配到s基地的种植养殖区块,这已经算是很幸运,毕竟他们在这里没有什么危险,还能每天吃到半饱。
季茶从衣柜里拿出一件t恤随意套上,走到书桌前将上面的钱包拿起来,里头还有几张红钞。
暑假已经开始了,学校里除了申请留校的学生已经没几个人。
楼下宿管阿姨正抱着手机追剧,眼角瞥见季茶下来,连忙按了暂停,对他说,“季茶,你不留校的吧?怎么还没有走,明天要走的知不知道?不申请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