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狗狗,唐欢弯腰低头,垂首挠那热情似火的狗头。
糖葫芦,一旁穿着围裙的小妹,拾起脱手的狗链,唤它名字,想要牵它走,她微笑着请求唐欢别继续逗弄——狗主人刚进外面停车场,她可不敢叫人等着。
掏出块狗粮,连哄带拉的,小妹弄走了大狗,唐欢牵着儿子看那大金毛一步三回,摸了摸自家宝贝的小脑袋,他觉得那耷拉尾巴的姿态似曾相识,它冲他的亲热劲儿也有点熟。
盯着排骨仔水润润的的鼻头,端详那同类异貌的狗相,唐欢如梦初醒,恍然大悟,排骨,糖醋排骨。
呼噜,葫芦,糖葫芦。
原来是这样!
那是李衡的狗!
唐欢撒腿儿就跑,冲进停车场,远远瞧着乔正把那狗赶上后座,后座的里侧不是空的,有人正伸直了胳膊,拽那狗链绳索。
李衡。
李衡!
欣喜若狂,脱口而出,唐欢收不住飞奔的势头,大喊着扑向车门,一照面,唐欢后退着一哆嗦,像被冷水冰雹淋了一身砸了一头。
你叫我什么,车里的李崇如是说,他身体前倾,抬手示意——一旁的乔不情不愿的放开了唐欢,他正惊惶而凶狠地推搡驱赶他。
李崇,唐欢傻了眼,忙改口,想补救。
可祸从口出,覆水难收,李崇闻言哈哈大笑,一手攥绳索,一手扶额头,他合眼后靠,长吁出一口气道,我们走。
那笑声叫人心酸,那语气很是沉重,第一次,唐欢在李崇那里看到了疲惫、失落和伤痛。
我喜欢你,李崇,我真的喜欢你,相信我,拍打着车窗,唐欢神经质般重复,那些反省自信全被他抛到脑后,幻想中的得意嚣张也被心慌心悸碾成粉末——不管是苏临还是李崇,他见不得人难受,在爱情里,他总是卑微到不给自己留后路。
拖着狗链,排骨追着车屁股狂吠,四条腿跑不过四个轮,撵不上疾驰而去的路虎,小金毛垂头丧气地挠地呜咽哀嚎。
死乞白赖还追不上,你傻不傻,挠了挠排骨仔的脖子,唐欢笑话它。
它没他可笑,滑稽的念头接踵而至,上一次“复合”他穿肠破肚,再上一次他断胳膊折手腕,这一次莫非要伤腿跛足,才能让李老板“既往不咎”。目送着被抱进洗浴缸的金毛幼犬,唐欢面无表情大作悲情的白日梦,无情洒脱,委屈痴迷,仿佛r_ou_体思想都一分为二了。
唐欢对着儿子水淋淋的模样神游,曾奕华也若灵魂出窍般盯着她儿子纹丝不动,她看不够,看不饱,恨不得把对方嚼回肚子再十月怀胎。
——重头再来,便是她完完整整毫发无伤的李衡了。
如前几日一般,曾亦华起了大早,去自家的菜场亲手采摘了果蔬。她炖了牛骨,熬了鱼汤,像普通人家的母亲,她围着锅灶一阵忙碌,只为给爱子准备一顿午餐——李衡的饭菜得有讲究,必须壮骨强筋又明目。
饭桌上,曾亦华提及了她的打算,可李衡情绪低落的另她意外,他不愿见莫渊,戴墨镜口罩也不愿,他怕他如今的面目吓着曾经的伙伴——那样的打击一次就够了!
回巴黎吧,曾奕华含着眼泪建议,那里没有人认识他,乔会照顾他,既不孤单,也很安全——那是他生活十年的地方,他最熟悉,最喜欢,也最习惯。
他长大的城市,那里有圣母院,礼拜圣餐,虔诚教徒,唱诗班。在曾亦华的眼里,那是唯一的堡垒,最后的防线。
可李衡修长的手指抓紧了黄花梨的桌沿,他恍惚的神情让人身心难安。
不想去就不去,曾奕华轻声细语做了让步,小心地几乎落下了泪,她简直无计可施——他像只怯弱的蜗牛,一个不小心,他就会缩回那坚硬的壳子里。
一餐完毕,李衡上床午睡。他摸摸索索的握住床柱,以胳膊做支撑,一点点挪了上去,平躺着拉起了被子,护在一旁的乔这才松了口气,这不是件轻松的事,李衡跟普通残障不同,他并不赢弱,毫无知觉的下肢也健壮结实的沉甸甸。
李衡合了眼,曾亦华却舍不得午休,她恨不得一双眼睛都长在她儿子身上,李衡这几日情形难得的好,好的像是回光返照——她怕这是最后的时光,李衡闭了眼,便会一觉不醒,再次沉眠。
冬日的午后,曾亦华对着一杯红茶沉思,她回想李衡健康无恙的每分每秒,而另一个房间里的乔,静坐在桌旁,端详着手中的照片,照片近处有个漂亮的青年,大咧咧地凌乱着一头齐肩的长发,秀美的雌雄莫辨,高处是层层叠叠的洪崖洞,美的不似人间。
第85章 重逢(中)
这便是李衡眼中的可爱,乔曾在欧亚大陆的一端聆听电话那头李衡的喜悦,他以为这是向缪斯的表白,创作的热情彻底引燃,灵感无处不在,他找到新的主唱,ne du lion将脱胎换骨,他亲昵地称他唐唐,这个发音在中文里是甘甜的存在。
——他谈起这一切的语调,像冬天的热可可,像夏日里的冰淇淋。
那是最好的时候,他愉快的如同坠入爱河一般,没人能料到,接踵而至的是邪恶的欲念。
乔,我会下地狱的,李衡如是说。
他单纯懵懂一无所知万分信赖,他情欲澎湃难以自控孤枕难眠。李衡痛苦不堪,他无法面对自己,他将变成最卑劣的同性恋。
奔赴北京的乔,没能阻止李衡的蜕变,没能预料李崇的到来,留给乔的,只有这样的相片。长吁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