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儿,他浑身的热血在一点点冰冷下去。
好半天,他缓缓点了点头,声音沙得不像话:“……可不是。你当时为什么要出手呢?还让自己白白吊了一个月的绷带,肾上腺素泛滥,太多了没处洒是吗?没事乱充什么英雄好汉?多余。就让他们把我打死得了呗。”
他这话,说得心灰意冷,刻薄无情,淡然得仿佛事不关己。
贺承乾诧异地扬了扬眉毛:“江昶,你可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冷漠、嘴巴最毒的人了。别人救了你,你一声感谢都不提,反而嫌别人多管闲事——你的血管里流淌的是不是冰冻可乐?喂,你可别是爬行动物变的吧?”
江昶瞪着他,忽然,飞快地笑了一下。
……说他嘴毒?就好像这家伙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暖风细雨似的。
觉得再讲什么都是多余,江昶灰着一腔冰冷的心血,慢慢转过身去,往楼梯口走。
他感觉脚下的大地在渐次飘远,仿佛自己的每一步,都踩在虚软的云团里。
就在下第一个台阶时,江昶忽然身体踉跄了一下,险些从台阶上栽下去!
贺承乾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他。
江昶摔了两下,没能摔开他的手,索性就在台阶上坐下来。
“你想干嘛?”他哑着嗓子,也不正眼看贺承乾。
“哼,我是怕你摔死了,给这一层的住户增加心理阴影!”
这一次,江昶难得没有对贺承乾反唇相讥,他瑟缩着埋下脑袋,把脸贴着膝盖。
“拜托,想死不要死在楼梯间!要不我建议你从宿舍窗子往外跳,怎么样?数千米高空呢。保证摔成人肉大饼,虽然你生得卑微,可你死得惊艳啊!”
贺承乾正不遗余力拿话戳江昶,忽然江昶猛地抬起头来!
贺承乾皱眉:“干嘛?”
江昶抬起右手,按了按耳朵:“校长找我。”
“啊?”
“校长刚才找我,要我立即去校长办公室一趟。”
每个学生在入校之初,会在右耳内埋一枚微小的仿生听筒。如果有教师或者行政人员需要与之联系,就会直接连上这枚听筒,将讯息通知学生本人。
这样一来可以第一时间通知到人,并且保护了双方信息隐私。
这种高效的通讯手段也有一个很令人讨厌的地方,就是你没法装做没听见。有时候学生想赖床逃课,但是当考勤机发现你人在校内又缺席,它就会立即连通这枚听筒,用机械音,反复不断在你耳边催促你来上课。
一般人都受不了这种萦绕耳畔、没完没了的催促,所以高等学院旷课的情况极少,但江昶同寝室的廖靖是个例外,他经常能蒙着被子睡到中午,等江昶他们回来吃午饭,这才懒洋洋爬起来。
“你是怎么受得了魔音绕耳的?”江昶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那么吵,你睡得着啊?”
“这有什么!我小时候,我妈能在耳畔唠叨我三个小时不重样的!”廖靖骄傲地说,“我早就练出来了!”
江昶觉得好笑,同时又有几分羡慕,他是连母亲的模样都记不清的。
在校这七年,出现在江昶耳畔的这种声音屈指可数,他上课认真,从不旷课迟到,学校的各种法规也是老老实实遵守,从不犯错,而且几乎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灵魂力太弱,没有社团看得上他),所以也不像沈枞那样,被社团老大召唤得屁股要着火,成天隔空咆哮。
只有偶尔,某些任课老师以打工的形式请江昶帮忙,做一些课件,这几乎是唯一的召唤来源。
至于校长的传唤,那更是江昶从来没听到过的。尽管他一直是成绩最优秀的学生,但也没亲见过校长本人,只在每次年终考试结束后,得到学校给予的一笔奖学金,以及一封校长的勉励书信——连书信的内容都是一模一样,只签名是校长亲笔。
此刻,突然无缘无故接到校长办公室的召唤,江昶顿时惊恐起来。
贺承乾也觉得意外,他问:“没说因为什么事找你?”
“没有。”江昶的脸色愈发惨青,“校长从来没找过我……我都没见过他!”
“是不是你闯了什么祸?”贺承乾不信任地盯着他,“我知道你脑子灵光,不会是在星域全网做了黑客吧?”
江昶慌忙否认:“我哪有那本事!我的id还是学生身份,成年公民区域我都没进去过!”
“得了吧。”贺承乾不客气地打断他,“我都进去过,你敢说你没有?”
江昶耷拉下脑袋,指甲抠了抠自己的裤子缝,喉咙里咕噜着:“我也没干啥啊,就是翻了翻成人图库……难道看那个也犯罪?”
贺承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干坏事都干得这么锉!走吧,我陪你一块儿去。”
江昶吃了一惊:“你陪我去?”
贺承乾已经利索地抓过外套,带上了宿舍的房门。
“我怕你吓得摔死在楼梯上,到时候校长会把责任归咎于我。”
俩人从学生宿舍乘电梯一直到最底下的行政楼。太空电梯非常快,但数公里的路程,也耗时了一会儿,江昶越想越紧张,心中如擂鼓,不由战战兢兢问贺承乾:“校长……是啥样?”
“是个人。”
江昶差点一脚踹过去!
“我知道他不是机器!”
“反正是个人呗。”贺承乾靠在电梯里,耸耸肩,“我也就见过一次,那次是参加星域子弹球总决赛,他来给队员做赛前动员。怎么说呢,感觉上就是